她独闯美国首府学飞行考私照

• 作者：巫行云 ／ 秦朔朋友圈ID：qspyq2015

• 这是秦朔朋友圈的第1899篇原创首发文章

编者按：小瀑布在3月11日在秦朔朋友圈发表了《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，人间烟火后都是孤独》，引来一些读者的共鸣。留言的读者里，出现一句让我印象深刻的话——“为了抵御孤独，我学会了驾驶小飞机。”

这是我第一次从留言读者中约稿，也是一次美好的回忆。一个英语专业毕业的北漂女白领，去年独自前往美国学习小飞机驾驶，去年还是她的本命年。中国有近千名“女飞”，而她很快成为其中的一个。这是一种很有意思的生活方式，小瀑布也心向往之。于是让她写了此文，与读者共享。

“Montgomery Traffic, November Niner-four Zero Zero Lima, Departing Runway 32, Montgomery.”（注：空管对话。意思是：蒙哥马利，N9400L（飞机代码）使用32号跑道，蒙哥马利。）

多年前，一次偶然的机会，我参与体验了空中飞行，期间只有副驾驶座位两秒钟的左转右转以及几分钟的自拍和航拍，发到朋友圈收到了几百个赞，在“炫耀”时，我也不记得飞机是什么类型，什么名字了。

当时还有个教口译的老师提及他在考虑去西雅图学个私照，我并不明白什么是私照，也从来没有想过要成为一名飞行员或者自己驾驶飞机。

直到2017年的夏天，百无聊赖的我打算去美国转转，于是便选择了短期留学项目——飞行，为了靠近大外（注：大连外国语大学）校友所在的北美首都，以及避开阴雨连绵的西海岸，我选择了华盛顿周边的航校。在知乎上找到一位“小红同学”，对他个人的学习过程进行了一番了解，也对那边的课程、教学方法和费用在心里有了底。于是，我参照做好了详细的学习规划、联系了学校，获得了学生表格，并通过了美签。

去之前，我买足了各种保险，把一些枪击案、人口走失和坠机的视频复习了几遍，顺便突击学习了一下实战射击，抱着可能无法活着回来的信念，出国前跟几个好朋友聚了聚，然后在9月初带着箱子出发了。

肥水不流外人田，我选择让国航（CA817）带我成功降落在杜勒斯国际机场（Dulles International Airport-机场代码KIAD）。第一印象是美国基建很落后，比首都国际机场差远了，但是蓝天不错、白云朵朵。在Airbnb找到盖瑟斯堡（Gaithersburg）的一个中国家庭临时住了几天后，我还是住进了蒙哥马利村（Montgomery Airpark，机场代码KGAI）机场附近的校舍别墅，希望有其他同学可以随时交流学习体验。

就这样，跨越1万公里之后，我每天打招呼的常用语从老北京的“您吃了吗？”变成“你飞了吗？”（U’ll fly today? U flew today?）。 

2017年9月11日进校报到，9月12日到TSA指定机构完成指纹检验并且首次进城参观了美国航空航天博物馆（National Air and Space Museum），这个行程作为学飞第一站再完美不过了。

9月15日下午，我上了一节discovery flight（飞行体验），并把它记录到我的飞行日志（logo book）里面。

9月16日，在我生日这一天刚好赶上Joint Andres Base（安德鲁空军基地）建立70周年大庆表演，于是我跟同学们一起见到了传说中的雷鸟、二战俘获的日本战机、火焰车上看飞机起降以及品尝了美味的草莓冰激凌……

9月18日，我开始了第一次地面理论课程，厚厚的一本Jeseppen（注：书名），几乎看不懂，有一页中20多个单词都不认识。我是英文专业毕业的，放弃了查词和翻译，对应仪表按钮和天上云彩的样子上课——按照美国人学习的方法直接学驾驶。这样做的缺点是导致我回国后水土不服，比如throttle（油门）对应不上中文表达，比起那些自幼玩了二十年航模的少年，我想以后应该先在国内预习好理论知识再出国学习，可能会更省时间也更省钱。

美国的课程基本上都是预约制，一名教官同时带几名学生。大致来说，隔一天能约上一节，从发动机运转开始计算，每节课大概1小时。不同机型可能使用费不同，常用的塞斯纳Cessna172和Piper是每小时135美元（包括燃油和飞机租金），而教官费是每小时60美元，此前是50美元。有些导航系统高配的飞机基本在每小时200美元左右。单飞之后就不用带着教官了，但是我还没有达到这个水平，我不想坠机……

学飞过程中，塞满脑子的是云图气象、空气动力、导航系统，VOR，规章制度及人为因素……印象最深也最难的就是“伯努利原理”（Bernoulli's Principle），这是在流体力学的连续介质理论方程建立之前，水力学所采用的基本原理，其实质是流体的机械能守恒。即：动能+重力势能+压力势能=常数。其最为著名的推论为：等高流动时，流速大，压力就小。

它被我称为“白努力”原理，对于外语系毕业的女生来说实在太难，给人一种很不好的心理暗示，越学越憋气……

| 讲解cross-country转场飞行路线规划和时间计算方法

从来没有想过，原来抬头看去一大片的天空，竟然可以分成很多级——最繁忙的CLASS A，我们学VFR目视飞行的人不能进入，要学完IFR仪表飞行之后才有资格。

我那个航校是马里兰州（Maryland）很小的航校，而且处于大华府（华盛顿）特别飞行区（911后美国加强对空域管控分区-SFRA），南有弗吉尼亚省（Virginia）的圣安德鲁斯空军基地（Joint Andres Base），北有总统戴维营（David Camp）。

值得一提的是，911恐袭的人此前在这个机场开展过集训……

在这个机场，偶尔能看见全球只有六架的美国总统直升机空军一号来休息加油。虽然整体环境比不上佛州，而且那边的飞友还能直播马斯克火箭升天仪式，显得更为有趣，但是由于别人很难飞进我们这里，我也有点小骄傲。

可能是因为靠近华盛顿的原因，学校里有些南美的学员，不少是使馆工作人员的孩子，比如厄瓜多尔、以色列和秘鲁，当然，他们多数都以航线飞行员为职业目标。其他还有些附近读书工作生活的人，十几岁起就可以找周末时间来学一学；所谓几万字都说不清的“航空文化底蕴”也许就是这样，它植根在这片土地上每个人的心中。

每次飞行前都要做详细的PRE-CHECK（预检），对飞机机身、零件、机舱设备调试、油量等进行详细检查，确保安全无误才能使用。

第一节实践开始就是直接飞。在天气适航的情况下，首先练习跑道滑行（taxi），对脚踏板（paddel）进行控制，打电话（briefer）申请起飞（I’d like to file an SFRA flight plan, Gaithersburg to Wooly Gate. With 10mins enroute. 3hours of fuel. Bla bla bla……申请华盛顿特殊飞行规则区域的飞行计划，盖瑟斯堡到沃利门，约10分钟航程，3小时油量，等等等等 ）。

申请起飞后，就可以在华盛顿禁飞区（SFRA）直接嘚瑟了！看准风向标，逆风飞翔。要注意的是，起飞后在60knots（60节风速）时候拉动操纵杆。在空中主要学习的是巡航平飞，然后左转右转，申请紧急情况救援，避开鸟类袭击等等。最恐怖的是失重旋转和引擎失效，经常感觉当天那节课就是最后一眼俯视美丽的大地——不得不夸赞一下北美的植被，那些树实在太美了，美得惊艳！

教官说，你整体飞得很好，五边飞行（pattern work）学得很快，尤其大坡度转弯（steep turns）比一些实践考试（checkride）的商照飞行员都飞得好。我在想，可能是北美比较流行鼓励教学法吧……

在这里，不得不提到一位同学对我的帮助，10月底“小红同学”将知乎联系上的另一位中国籍学员Hank介绍给我认识。正是经过他的补课，我才茅塞顿开，终于在刻苦学习一个月后开始懂得教官讲的都是什么……否则我也很有可能回国再补课了……

就这样，上课就像听天书的我跌跌撞撞，经过不懈的看书做题复习各种教学视频，终于突击完成了30个小时的地面理论课。

12月1日，在回国前一天我以88分的初试成绩（满分100）通过了FAA Knowledge Test首次笔试考试。这个成绩，好像在全美考试也算高分吧。当时学校里只有我一个人是中国学生，我想至少我没有给祖国丢脸，也算对得起自己和帮助我的那些人。

但是我没有庆祝，一方面是很多国际学生一个月内就考过了，而我用了三个月；另一方面，正如我去参观附近另一个机场Frederick Municipal Airport（机场代码KFDK）时认识的AOPA总部Flight Training杂志的编辑，同时她也是PIPER机主的Jill女士所言“Congratulations! Way to go!”。是的，这只是一个开始，路还远着呢。通过理论考试并不意味着你就会开飞机；而且我还没学最关键的一招，降落（Landing）。

| 私人飞机机主的飞机和停机库 1968年PIPER

回国前，Hank，也就是苏杭同学，帮我拍摄了一组飞行照——也许这组照片才是最珍贵的回忆，纪念我即将逝去的青春……

与很多学飞的人一样（特别是私照飞友），我开始关注中国低空空域和小飞机飞行，回国后也到万润通航的平谷基地飞了另一种不同的固定翼机型——钻石DA40，与之前我驾驶的那架30岁的塞斯纳CESSNA 172比起来，好比手动挡与自动档——DA40先进很多也轻便很多。

后来在各地也找了一些飞行模拟机练习，学飞之前没有玩过这些。当我开过真飞机之后再去接触模拟设备、瞬间有种塑料质感跃然纸上……

陆陆续续，我结识了不少飞友，我们也对中国通航发展寄予了一定期望。随着对中国飞行员职业路径、民航体系、教育培训、空域管理、低空旅游、空中游览、航空运动、公务机出行、私人飞机购买等一系列相关内容搜索和研究的深入，我甚至已经完成了一篇长达5万字的硕士论文——有关中国通航的营销发展策略。祖国正在蓬勃发展航空运动、飞行营地、航空小镇和通航产业园，也许我能贡献一份力量。

 “小红同学”，也就是姜嘉谋，成为了我的校友，回国后我们还一起飞了一次，我才明白airborne中文是“飞起来”的意思。他说一般人1-2个月就能学会，他自己55个小时拿到私照。现在，还有一些在美国各地和祖国各地坚持学飞的少年，正逆风起舞……

“一个民族有一群仰望星空的人，这个民族才有希望。”黑格尔的名言时常萦绕在我的耳边，我现在已经申请加入了中国航空器拥有者及驾驶员协会（AOPA-CHINA）。比起那些有飞行员职业梦想的人和已经环球飞行的前辈来说，我的目标没有那么远大，这条路不知要走向何方。但是如果上天再给我一次机会，我还是会选择飞行。一边想到中国也就600名左右女飞行员，一边关注着全球环游单飞的王争姐姐的传奇故事，也就会觉得自己的努力是很值得的。许多年前，我给微信昵称起名时，里面带了个“云”字，也许冥冥之中，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。

| AOPA杂志报道了王争姐姐的环飞事迹

“Montgomery Traffic. 9400L. Turning Final RW 32. Montgomery.”

每一次成功着陆都仿佛九死一生，教官常说“We survived.”（我们幸存了）。如此想来，此行我最大的收获是，正如《云上八万里——中国公民首次环球飞行》的作者陈玮所言，“如果知道自己不会失败，你将尝试做什么？”

英语有句名言：“The sky is the limit.”字面意思是“天空才是极限”，意为“没有极限”。对于包括我在内的（半个）飞行员来说，天空才不是极限呢！学习永不止步！之前我也想自驾汽车走遍66号公路，现在我只想尽快拿下私照，自驾飞过美国乡村民谣鼻祖John Denver（也是飞行员）在成名曲《Take Me Home Country Roads》中唱的弗吉尼亚州那个地方：Shenandoah River（仙纳多河谷）。

Almost heaven/West Virginia/Blue Ridge Mountains/Shenandoah River/Life is old there/Older than the trees/Younger than the mountains/Growing like a breeze……

最近有个比较流行的段子，送给自己和每一位飞友，以兹共勉：莫愁前路无知己，反正没人认识你；既然没人认识你，前路只能做自己；当你开始做自己，就会有人认得你；既然有人认得你，莫愁前路无知己。

「 本文仅代表作者个人观点 」

「 图片 | 视觉中国 」

秦朔朋友圈微信公众号：qspyq2015

商务合作｜请联系微信号：qspyqswhz

投稿、内容合作、招聘简历：friends@chinamoments.org